Vin尋

舟渡小甜饼 孜然雪

怪兽一样的红色SUV呼啸着撞破灰黑的烟障,准确刹停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路边烤串小摊前。烤串小哥正握着酱刷的手悬空在烤架上方,另一只手悄悄摸到下面把炉火关小,生怕火太旺烟太大熏坏这豪车的主人。


一只白净的手从降下一半的车窗里伸出来,修长的食指和中指间夹了张一百块。仅从熨烫妥帖的外套袖子质地就能看出这套西服的价值不菲。


“牛肉、猪肉、茄子、土豆各两串,不要辣酱,孜然粉别撒太多,撒得均匀些,肉要全熟,焦的不要,谢谢。”车主用轻柔的声音和相当快的语速一口气说了一堆要求,烤串小哥只记了个大概,油乎乎的胖手接过纸币,含糊地应了声“好嘞”。


不一会,小哥把塞满烤串的发泡胶小饭盒连同三张20块递到车窗前。和他想的一样,这位金贵的车主没接找零,只用手指指尖轻轻拈起饭盒,便摇上车窗开车扬长而去。


费渡把车开进别墅的车库,手捧着底下垫了五层纸巾的油腻饭盒,下车走到院子的石阶前坐下。石阶的冰凉让他甫一坐下便打了个激灵。可他只不以为意地用空闲的那只手在单薄的西裤面上摩擦几下暖腿,便在寂静苍茫里坐定下来。


黄昏薄暮,天色阴沉,他打开盒盖小心用纸巾裹着竹签签尾,拈起一串烤茄子尝。烤串的余热在暴露在寒冷空气的瞬间烟消云散,但终究比他干燥的唇要暖和些。生猛的孜然粉香是这片院子最有活气的味道,费渡一串接一串地吃着,嘴里呼出阵阵白雾。


石阶旁原本是个栽满奇花异草的大理石花槽,如今只有丛生的杂草和枯败的残枝。在费承宇被推进疗养院展开他漫长的睡眠之后不久,费渡就让人把别墅的室内装潢全部还原成了当年的样子。


唯独院子外的这个花槽,像被下了什么诅咒似的,种什么都种不活。园艺师提出的最好方案只能是把这花槽给拆了,再旁边另辟一块空地重建。但费渡否决了这个提议,从此便由它自然发展。


他有充足的财力把别墅的外观定格成一个大型标本,却没能栽活几盆花草。生命就是这样。只要有条件有能力,死物可由人的意志操纵,活物也可因人的意志被扼杀。唯独起死回生这件事,不是有钱就可以做到。


费渡安静地吃完最后一串猪肉串,双手已被冻得通红。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拿出一张抿了抿嘴边的油渍,忽然一阵尖锐的寒风划过脸庞。


下雪了。这是费渡20岁的冬天。




生肉烤熟的呲啦声活泼地跳跃着,烤串小哥夹起几串牛肉在烤架上翻了翻,星星点点的油花四散溅开,其中两滴溅上了费渡米白色的西装外套上。


骆闻舟赶紧递过两张纸巾来擦,可油渍已经在袖子上晕开了。“叫你别站这么近!等下热油溅到脸上怎么办?”他伸长手臂一把揽过费渡的肩膀后退两步,费渡毫不介意地摆了摆手。


旁边一个小年轻刚好挤了过来,手机对着烤炉旁边的二维码扫了扫,大声吆喝着:“老板,给我来串牛杂!”围在后面的几个大叔也挤了上来,好像谁嗓门大谁的烤串就熟得快似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这响亮的呼喊让费渡不由得伸手捂了捂耳朵,骆闻舟爽朗地笑着把他揽到自己怀里:“现在知道挤了吧?都说我们打包回去吃就完了,非要站这吃。”


费渡莞尔一笑,把嘴凑到骆闻舟手上的烤串前,轻轻叼下一块肉。“跟师兄一起挤路边摊,挺新鲜的。”嘴里嚼着东西,腮帮子一鼓一鼓的,骆闻舟突然觉得这宝贝有点像只偷吃葵瓜子的仓鼠,忍不住伸出爪子戳了戳费渡的侧脸。费渡舔了舔湿润的嘴唇,在他手背上印了个油腻的吻。


“这个蘸了辣酱,你别吃。来,这个不辣。”他又递了一串给费渡,可费渡的手窝在骆闻舟的外衣口袋里不肯出来,骆闻舟只能把烤串凑到这少爷嘴边喂。油汁沾到费渡的嘴角,骆闻舟伸手进费渡的衣服口袋摸到一包纸巾,从里面抽出一张给他擦。


“你看你,还费总呢。吃得跟一小孩似的。”骆闻舟一边有些粗鲁地抹着费渡的嘴角一边抱怨。


费渡眨巴着无辜的桃花眼,“在别人面前是费总,只有在你面前才是小孩。”


撩完就跑是这小兔崽子一贯的恶劣本性,费渡说完这句,低头叼走最后一块肉,便拉起骆闻舟的手轻快地走出了人群。


抬起衣袖嗅了嗅,身上还有股孜然味。费渡心满意足地傻笑。骆闻舟宠溺地从后环过他的腰,掂起他的下巴示意他往上看。


下雪了。这是费渡23岁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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