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尋

舟渡 浴火见人间(一)

*开头是费渡被炸,结尾是费渡醒来,知道开头和结尾,所以我希望探究过程:在费渡昏迷的几天,骆闻舟是怎么度过的?

*颇虐预警,是连载,应该还有中篇下篇

*『』住是小说原文


第0天


『骆闻舟:“是我爱人。”

护士:“……”

陶然一口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差点咬下一块肉来,顿时见了血,疼得他险些涕泪齐下。

骆闻舟又问:“那我能在这多待一会吗?”

护士也不知是木然了,还是十分见多识广,“哦”了一声,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陶然、穆小青和骆诚三个人六只眼睛同时转过来,活像六盏并排的探照灯,一齐打在骆闻舟身上。

骆闻舟这些闲杂人等的目光熟视无睹,并没有解释自己用了个“将来时态”,踉踉跄跄地自行挪到墙角的垃圾桶旁边,弯下腰吐了。』


    “爱人”一词在兵荒马乱的急诊科走廊轻飘回荡,词语两头各延伸出一条看不见的丝线,一头系着ICU内那位奄奄一息的苍白贵少爷,一头系着ICU外这具摇摇欲坠的活体木乃伊。


    而木乃伊本人此刻正呕吐出了气盖山河的动静,让围在他身旁的亲友都只好暂且把这包含着巨大信息量的称谓打包带走消化,先忙着料理眼前事。如梦初醒的陶然率先过来扶住骆闻舟摇摇晃晃的身体,一面替他抚背顺气。穆小青从跟过来帮忙拎东西的年轻人手里接过一瓶矿泉水,扭开递给骆闻舟。    


    骆闻舟吐得上气不接下气,被倒流胃酸呛得沙哑的喉头仅蹦出一个呜咽般的“谢”字。他刻意避开了所有人的眼神,关切的、担忧的、震惊的,这些不用看都能猜到的亲友反应,悉数被他隔离在外。缓过一口气后,他便重新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背靠走廊墙壁而立。   


    从刚刚起就不发一言的骆诚清了清嗓,朝骆闻舟努努下巴示意他过来。于是骆闻舟拒绝陶然的搀扶,自己一瘸一拐挪到骆诚跟前,沉默地在他身边坐下。方才还睥睨天下的太上皇垂眼注视着儿子被包扎成粽子的脚,终究不甚明显地叹了口气。穆小青也在骆闻舟的另一侧坐下,一家三口,一时无言。


    夜静更长,喧嚣散尽,ICU的大门始终紧闭,门内是争分夺秒的生死战场,门外是不疾不徐的漠然时间与结局未卜的漫长等待。


    在急诊科值夜更的保安大叔巡视了几个来回,忍不住凑近温言相劝:“小伙子,你回自个病房吧,躺里面的人一时半会也出不来,你等通宵也没用。”骆闻舟半张脸还埋在自己掌心里,他疲倦地挑起眼皮愣愣盯着这个语重心长的保安大叔,好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看你也伤得不轻,是磕着脑袋了吧?磕着脑袋可不是小事,快回病房歇着,别一会你自己都被抬进去了。”


    骆闻舟嘴角牵起一丝苦笑,心想:我要是被抬进去能见着费渡,那也不错啊。


    “大个儿,回病房吧。”穆小青在骆闻舟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是啊,闻舟,你回去吧。今晚我在这守夜,有什么事立刻叫你。”陶然刚刚先回了一趟市局向陆局报告情况,因为不放心危险期未过又无亲无故的费渡,还有丢了魂似的骆闻舟,所以请求陆局让他暂且回医院守一宿。


    骆闻舟动作迟缓地扭头望了望ICU闭得严丝合缝的大门,终于攥紧拳头,应了声不甘心的“好”。爸妈虽然嘴上没说,可他知道要是他一直坚持不回病房,两老就会一直坐在这里陪他耗着。他撑拐站起,忍受着突然起身造成的晕眩,朝今晚帮忙送骆诚和穆小青过来的年轻人嘱咐道:“大哥,今晚辛苦您了,麻烦您先把我爸妈送回家吧,半夜开车注意安全。”


    年轻人爽快地答应,陶然也向他挤出一丝宽慰的微笑,骆闻舟在心里朝ICU默念了一遍“费渡,我就在这等你回来”后,终于在亲友和护士的簇拥下回了病房。


第1天


    骆闻舟的病房是三人间,他的床位在最里面靠窗的位置。


    病房的大部分灯已经熄了,只剩下一盏孤独的廊灯固执地亮着。窗外月色横空,与廊灯交相辉映,一左一右晃着眼。隔壁床位病友的呼吸声与走廊偶尔有人经过的脚步声也在这万籁俱寂里裹乱,人在陌生的环境会变得尤为警觉,这些平时可忽略不计的针落之声此时都成了聒噪。


    骆闻舟向来容易入睡,平常总是脑袋触着枕头,少顷便能睡着。有时连日加班回到家太累,甚至一头栽到沙发上便入了梦,哪怕客厅大灯明晃晃亮着,电视里的综艺声和骆一锅叼了他拖鞋抛来抛去的声音此起彼伏,都阻不了他急赴周公之约。


    可他今晚睡不着。


    源源不绝的凉意自点滴吊瓶传遍全身,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单手把盖在身上的厚被子拢得更紧。明明他不是一个怕冷的人。双腿和腰部的疼痛缓缓蔓延,他彷佛被扔进冰凉刺骨的海水里,神思随着浪潮起伏晃荡,一连串的事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回放。


    周怀信遇刺身亡,董晓晴被车撞毙,连他自己也被凶手的车蹭得一身是伤。接着是费渡猝不及防的“袭警”,然后他发现了费渡地下室的秘密,惊讶和愤怒迅速沉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汹涌漫上心头的温柔。这份温柔推着他迫不及待表了白,似是一时冲动,可夜深人静时分回头看去,一切都不过是量变引起质变的结果。原来他早就爱上了费渡,早在他意识到之前。


    可他还没等到合适的时机和那小兔崽子说清楚,说自己表白不是为了调情暧昧,说自己是认真想和他在一起的。郑凯风的金蝉脱壳让事态急转直下,一场爆炸将他还没来得及说的话炸得七零八落。


    为什么自己没有注意到那炸弹?为什么费渡在这种要命的时候反应这么快,还顾得上把自己扑进车里?这么工于算计的费渡,为什么那一刻不懂得趋利避害,不好好待在车里保命?为什么,要舍命救自己?


    止痛药物开始发挥作用,骆闻舟在天旋地转中,神思逐渐模糊。


    恍惚间他来到了费渡的别墅门前,看见穿着校服的单薄少年正抱膝坐在院子石阶上,像一头草木皆兵的受惊小兽。少年听见动静抬头,骆闻舟的目光对上了他一直忘不掉的眼眸,清澈而早慧,透着希冀又充满防备。骆闻舟大步上前,半蹲于少年跟前,想和当年一样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告诉他“别怕”。可少年却在他的手碰到之前瞬间长大,长成了风度翩翩的费爷,虚虚实实的费总。这个费渡眼含桃花,面镀寒霜,他想过去和费渡说话,却总像隔了一层一层帐纱。一晃眼费渡不知怎么的就坐上了那张有束缚带的躺椅,无论他如何奋力呼喊,费渡都毫无反应。他只能隔岸观火般望着费渡一遍一遍电击自己,直到面白如纸,满身疮痍。


    他救不了费渡。


    骆闻舟自漫长的梦魇乍醒。熹微晨光入窗,他花了一分钟才辨清自己身在何处,为何在此。昨夜的爆炸是真的,费渡为了救他被炸得重伤也是真的,清醒意识到这两件事的感觉并不好受。几名护士随着查房医生走进病房,骆闻舟匆忙把脸埋在枕头,用枕头擦干了在梦里淌的泪。他装出一副好病人的样子配合著医护人员的工作,待一行人从病房撤出,才捞起薄外套草草搭在身上,拄着拐溜了出去。


    一瘸一拐的他和陶然医院连廊相遇。陶然的一头乱发像顶了个刚遭遇台风吹袭的鸟巢,黑黢黢的眼圈和满脸倦容说明了他一夜没睡。骆闻舟的“费渡怎么样了”和陶然的“你怎么样了”异口同声,陶然在骆闻舟几近灼热的目光下先开了口:“状态平稳,没什么事,但暂时还醒不过来。我正想过去找你报告,顺便看看你的情况。”


    “我没事,睡了一觉头不晕了。”骆闻舟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扶着陶然的肩膀,和他一起走向了ICU外的等候区。“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看着就行。”


    陶然打量着眼前这具面容憔悴的木乃伊,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看着骆闻舟走到ICU门外那张自己昨晚坐过的椅子缓缓坐下,扭头望向紧闭的大门,俨然成了一尊望夫石,便明了现在的骆闻舟不可能听他的劝。


    昨晚在这守通宵的时候,陶然忍不住想,骆闻舟和费渡到底是什么时候搭上的?明明这么多年都互相看不顺眼,最近关系才缓和了些,怎么一下子就发展得如此迅速,居然已经到了互许终身的地步?陶然自然不会因为一直被蒙在鼓里而生气,相反,当他听见骆闻舟说“是我爱人”,惊讶过后,却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兄弟,一个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大男孩,在对他俩皆熟悉的陶然看来,二人看似南辕北辙,实际却是天作之合。


    只是这天作之合如今一个重伤昏迷、一个望穿秋水,活像一对苦命鸳鸯。陶然轻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一部手机,递给了骆闻舟。


    骆闻舟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费渡的手机。黑色的机身上虽然有些刮痕,看上去却无大碍。“这是在费渡车后座坐垫底下捡到的,”陶然说:“估计是爆炸的时候滑了进去。我开不了锁,但应该没坏,给你保管吧。”


    “好。”骆闻舟如获至宝般抱着手机左右端详,却不急着开锁。等陪他坐了一会的陶然先回去了,他才在锁屏密码栏里输了那个日期。手机顺利开了锁。


    他发现费渡,这个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对某些事情却过分地执着。比如这串可以同时打开地下室门锁和手机屏幕锁的数字,比如那首反复循环的You Raise Me Up。这么多年来,他对费渡的了解都只停留在刻板而肤浅的表面,直到昨天他才知道费渡曾在那地下室里孤独了熬过一次又一次自我矫正,直到昨晚他才发现,他自己居然是费渡愿意舍身而救的人。


    这是费渡办公用的手机。骆闻舟略过铺天盖地的新信息和邮件,径自点开了相册。一点开,心便开始抽着疼。相册里有费渡在各种会议、宴席场合与各式各样的人的合照。照片里的费渡衣冠楚楚,风度翩翩,全身被裹在一看就知价值不菲的西装里,金丝边的眼镜镜片反着光,脸上盛着盈盈笑意,无论从什么角度去看,这个男人都完美得无懈可击。彷佛他身上穿戴的不是西装和眼镜,而是把任何试图窥探他内心的人都挡在外头的铠甲。骆闻舟用拇指抚着冰凉屏幕里那个琉璃一样的男人,一时百感交集。


    他逐张照片点开,凝视半晌,再滑到下一张,直到在一堆应酬的照片里遇见一张格格不入的——那是一个彩色的生日蛋糕,蛋糕上插了一根憨态可掬的卡通蜡烛。拍摄日期是今年的7月31日,拍摄背景是骆闻舟家客厅的饭桌。


    今年的7月31日,费渡那怪兽一样的SUV被撞了,骨头比眼镜腿还脆的费渡左臂被安全气囊撞成了骨裂。陪着他去医院的骆闻舟把这娇贵的费少爷接回了自己家里,还给他买了生日蛋糕。骆闻舟还记得费渡望着蛋糕一脸嫌弃,不曾想他竟把这蛋糕拍了下来。这张照片还有些虚影,可能是拍照的人一只手还打着石膏,扶不稳手机;也可能是他拍得匆忙。是趁着自己进厨房找东西的时候偷偷拍的吗?


    费渡喜欢这蛋糕吗?还是喜欢有人给他过生日?还是喜欢,我给他过生日?


    骆闻舟很想拿着这照片去问费渡,可现在的费渡回答不了他。他的所有疑问都石沉大海。


    接近中午的时候,费渡公司的人来了,是一名姓苗的秘书带着几个亲信过来的。苗秘书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人,在问清了董事长目前状况后,反应迅速地安排好了公关、传媒等各项事务,随后留了个人在这里等消息,便匆匆赶回公司。


    不久,骆诚和穆小青也到了医院。他们先去了骆闻舟的病房,见不到人,便知人又守在这了。骆闻舟知道自己昨晚说的“爱人”必然爸妈心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只是爸妈不问,他目前也无意多说。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他自作主张安了“爱人”身份的费渡还处于危险期,电视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总是把话说明白了,主角就该去领便当了。一个刑警应该相信科学,而不应该去信这种谜之玄学。可挚爱病榻之前,毕竟难有无神论者。


    傍晚探病时间,骆闻舟笨拙地给自己的木乃伊外壳套了防护服,终于得以见到费渡。病床上的费渡单薄如纸片,各种各样连接着仪器的管子粗暴地刺进他的身体,他竟然全无觉察。骆闻舟实在难以将平时舌灿莲花的费渡和眼前这个连自主呼吸都做不到的费渡联系在一起。


    无力感如浓重夜色,笼罩了他在医院的第二个夜晚。


*第二章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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