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尋

【日落大道】前夕

*时间线在原著29章,章决和陈泊桥准备离开曼谷,从安全屋出发去港口,坐船前往北美的前夕

*用『』框住是小说原文

 

凌晨万籁俱寂,章决睁开了眼。

 

他面向陈泊桥侧躺,在黑暗中勉强能看见对面人的轮廓。

 

今晚他一直思绪纷乱,听着陈泊桥坦然舒缓的呼吸声,整夜无眠。

 

等天亮了他和陈泊桥就要离开这个待了八天的安全屋,离开曼谷,上船前往北美。但这只是他的计划。他隐约能感觉到,陈泊桥和裴述其实另有打算,很大可能不会按他的计划行事。不过只要能确保陈泊桥安全,要他怎么配合都可以。

 

当Harrison告诉他得等八天才能走时,他还嫌太久。现在八天转眼就过了,快得像做了场梦。

 

他经常做关于寻找陈泊桥的梦 。

 

梦见自己混进了陈泊桥牺牲战友的丧礼,在庄严静谧的礼堂左顾右盼,试图从一群穿着肃穆、面目模糊的出席者中辨认陈泊桥的身影;梦见自己闯入了枪林弹雨的战场,手里还提着个急救药箱,惊惶失措地要找到负伤的陈大校;梦见自己在亚联盟的人行道上踯躅良久,远远望着对面街口陈泊桥住的医院,有一个声音怂恿他假装正好也来探视什么人,路过陈泊桥病房所在的楼层偷偷瞄一眼,但他终究还是不敢。最常梦到的还是罗什公学赛艇队的更衣间,他回到自己打算表白那天,像个跟踪狂那样趁陈泊桥走进更衣间,便鼓起勇气推开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那些寻找陈泊桥的梦,总以遍寻不获告终。他每每自梦中醒来,说不上很难受,不过有些怅然。

 

现在,这场发生在曼谷的潮热温湿的梦也该醒了。他好似得到了机会去尝试抓住一些东西,但临近梦醒时分,却又发现自己依旧两手空空。彷佛一个向来运气很差的人意外获得了几次抽奖机会,本来他也没抱太大期望,就想着试试看,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直到抽奖机会用完了,他果然什么奖品都没抽到,没什么是可以留下来的,除了这段与陈泊桥短暂相处的记忆。他能清楚预见,在未来的漫长岁月里,他将反复梦回这一段的曼谷。

 

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热,喉咙也逐渐烧灼。他怕自己忍不住在这针落有声的小房间里啜泣,于是单手撑着床沿缓缓坐起身,在漆黑中用脚摸索到放在床边地板上的拖鞋,穿上后再蹑手蹑脚离开房间。

 

深夜的空气清凉,他以掌心抚了抚起鸡皮疙瘩的手臂,张嘴吸了口寒气。他的睡衣今晚被随手甩到房间角落了,走过去捡起来可能会弄出声响吵醒陈泊桥,于是他便不去捡,就这么光着上身走出了客厅。

 

客厅不像睡房那样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临街的窗有微弱的灯光与月光透入。墙上的绿荧光挂钟显示时间是三点十分。他们调了清晨四点的闹钟,因为他们六点就得出发,还要预留足够的时间变装。

 

行李早就收拾妥当了。除了睡房里还有些衣服和杂物得等待会起床再处理外,现在整个安全屋差不多就没有其他属于他们的痕迹了。

 

他从行李箱里的最表面抽出一件白色的衬衣暂且披上,像一只幽灵在屋内无声游荡。他有点惊讶,短短八天里,他看着这个安全屋内几乎每个角落,都能调出关于陈泊桥和自己相处的记忆片段。

 

有时他恨自己的记性。他明明不是个聪明的人,与过目不忘的天才无缘,求学时期每次考试前夕的知识点背诵都使他痛苦。可他偏偏能记住关于陈泊桥的一切,不费吹灰之力。

 

他在Harrison推荐的那家封闭情感的医院做满了七个疗程,还是没什么效果。他问过主治医生这是为什么,那位油光满面的中年beta男医生用带着曼谷口音的英语给他说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医学原理,感觉是为了将他绕得晕头转向好推卸责任,但最后章决听懂了一句,在那口干舌燥的医生咕噜咕噜地灌下几口水后叹了口气,好像终于说了真话:“人都是趋利避害,尽管这些记忆片段使你痛苦,但在你的潜意识里,它们可能是你生存的支撑,是对你活下去有利的东西。”

 

正当他站在冷冷清清的客厅中央发愣时,小花瓶里玫瑰的一片花瓣无声落下。放花瓶的茶几上铺了三四片零落枯萎的花瓣,瓶里的几株玫瑰,一半已露出败相,一半虽然花瓣上也生了些褶皱,倒也还自顾自地安静绽放着。要是就这么放着它们不管,可怕或许还能再开三五天。

 

可惜他们今天就要走了,他们不可能把花带上船,所以出门前他得把花瓶的水倒净,把花扔到垃圾收集处。

 

他凝视这些花半晌,觉得可以趁现在把它们处理好,免得待会忙着给陈泊桥换装,手忙脚乱的。反正都是苟延残喘的生命,现在处理,跟两个小时后再处理,也没什么不同。

 

于是他找了几张旧报纸平摊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曾被陈泊桥握住修剪过的玫瑰逐枝抽出来。虽然玫瑰上的刺已经被剔了,可花茎粗糙,他在昏暗中看得不大清,所以把花抽出来的时候还是被花茎在手上划了几道。他的手不像陈泊桥的有厚茧保护,他感觉手背和手腕上都有极其轻微的刺痛,尽管看不见,但他想自己手上应该留了几道浅浅的红痕。就像是这些嫣红的花朵,在用最后的力气,来表达生命被提前扼杀的不满。

 

他用报纸将花整整齐齐地裹了起来,像包一件礼物,然后将这件礼物平稳地安放进垃圾桶里。这确实是他送给陈泊桥的第二件礼物。它们的待遇同他送的第一件礼物,那个长得像安琪的布偶猫差不多,也是陈泊桥礼貌真挚地道谢收下,之后便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里,最后由章决自作主张地把礼物处理掉。

 

在把花瓶的水倒净后,章决突然生出了一个无聊又羞耻的念头:要是把空花瓶留在桌上,陈泊桥起来的时候,会不会注意到花不见了?念头一闪而过,他随后又自顾自地摇摇头,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于是他把花瓶收进玄关的柜子里,蹲在柜子前发呆。

 

“章决。”寂静中兀地响起陈泊桥轻柔的声音,章决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回头看着陈泊桥,做贼心虚一般。“你怎么起来了?”闹钟还没响,于是他讷讷地问。

 

室外的街灯光照不到玄关,陈泊桥整个人隐在黑暗里,他看不见陈泊桥的表情。“这问题应该我问你吧。怎么了,睡不着?”

 

他听出了陈泊桥的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

 

一个“嗯”字落了地,他又不知道该接些什么了。

 

“还想回去睡会吗?”过了几十秒,陈泊桥好心地打破了沉默,他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闹钟还有二十分钟才响。”

 

“不了吧。”章决说完又想了想,也许陈泊桥还想睡,于是又补充道:“你呢?”

 

陈泊桥忽然上前两步,轻轻地搂住了章决的腰,在他耳边喃喃道:“不睡了,我先去洗漱,一会你替我变装吧。”

 

“嗯。”章决如释重负地点点头,同陈泊桥一起走回客厅中央。他开了客厅的灯,从茶几旁的工具箱里轻车熟路地取出变装工具,等陈泊桥洗漱完毕,便开始给他变装。

 

陈泊桥安静地坐在茶几前,有时逗他一两句,完全没有提到花瓶的事。果然是真的忘了吧?

 

『早晨六点,他们从安全屋出发,前往林查班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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