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尋

灰塔笔记 | 雾暗云深

*假设艾伦恢复记忆后离开安得蒙,然后二人在暮年再度会面

*本文灵感来源于马洛伊·山多尔的《烛烬》

 

      当老彼得笔挺地把一封没有邮票邮戳的信递到老将军面前时,将军留意到忠诚跟随自己超过半个世纪的铁面副官脸上竟露出罕见的迟疑,那双握枪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彼得的反应足以使将军预知这是谁的来信。他面不改色地拆开信封,抽出一张印着郊外某酒店图标的便笺:

      “亲爱的安得蒙……”

      便笺上仅有两行黑色圆珠笔字,熟悉的笔迹在安得蒙的许多收藏品中出现过,包括写过情诗的信笺、堆满数字与公式的稿纸,还有一本笔记,即使它后来失落,其所承载的对他骄傲灵魂的审判终身如影随形。

      安得蒙拇指在笺上摩挲良久,直至突然以克制的力度用指甲把落款“ALLEN”五个字母拦腰折断。

      “三十九年,零五……不、应该是零六天。”

      他是数学界的天才,一生都对数字敏锐,偏偏这道关于离别之日与往后时光流逝的数学题总是绊倒他的思维。只因这道简单的题目包罗了炽热的爱与激烈的恨,疯狂的占有与绝望的质问,枯槁的眼神与苍白的微笑,猝然的不辞而别与绵延后半生的隐痛。

      加西亚家族的士丹顿庄园现时已不再开放迎客。

      安得蒙上将退役后二十年间仍曾活跃于权力与社交场上,位于伦敦的府邸以及位于达灵顿的这座庄园曾是决定这片国土未来走向的轴心之地,代表着庞大的权势与同等庞大的责任。

      但近年旧伤与衰老终于缠上了这位负隅顽抗的老将军。自安得蒙前年从马背跌落,去年于楼梯摔滚下后,幽暗之手已一寸一寸地攥没他的躯体,而他抵抗的余力正被无情蚕食。

      这座庄园终于成了他最后的固守之地,他只留下一名佣人和副官彼得,在终年不散的雨水潮湿与旧物霉味中,执拗地等待那个终将结果他的人。

      除非那人已逝于世界某个他触及不到的角落,否则那人必会回来,和他进行一场应有的了结。

      他苟延残喘的生命力正竭力抓住一些东西以推迟其下坠往幽暗的速度,这些东西包括责任、权欲,以及那个人曾经的爱与恨。

      在长达三十九年零六日的等待后,他收到那个人的来信。

 

      正午时分,庄园阒寂。

      安得蒙自书桌上层抽屉取出一把手枪,妥帖放进毛衣外披的口袋,又自下层抽屉翻出一沓纸质泛黄的琴谱,把琴谱放在房间中央的黑色三角钢琴上。

      贝多芬的《第十七号钢琴奏鸣曲》,他早已生疏。焦灼与热切抖落于琴键,他节奏不稳,弹错了好些音,直至听见彼得在书房门外报告:

      “他到了。”

       琴声戛然止于暴烈风雨的前夕。

       安得蒙昂首挺直地走下楼梯。军人的步伐本来稳健坚定,却在一个清瘦身影被佣人领进门厅之际不觉落得轻缓,仿佛希望推迟来客被步声惊动的时间。

       然而来客还是瞬间抬了眼。

       阔别三十九年零六天的对视发生得仓促,像未准备好伏击就突然遭遇一场狭路相逢。门厅吊灯的光辉璀璨晃眼,但对视双方谁都没有退缩。

       分离致使逐渐淡漠枯萎的爱和恨、还有更多复杂难辨的混沌情感,都在对视的顷刻复活。

       主人与来客都在相互打量。

       艾伦的眼睛依旧美丽。衰老虽于其面容留下沟壑与斑点,把其原本深栗色的头发粉刷成灰白,却未能侵蚀他的双眸。这双灰蓝色的眼甚至比当年更有神采。艾伦的身体显得单薄瘦弱,但眼里的生机却比自己的顽强。

      发现这一点使安得蒙同时感到嫉恨与欣慰,当然这一切都被他隐藏在得体的微笑中,和他因经年后的对视而骤然汹涌的情绪一样被抑压于胸。

      他仅仅向来客点头致意,因为连握手这样普通的礼仪都因未能确保不露痕迹而被他果断放弃。

      二人对坐在会客厅的两张沙发上,中间隔着一张不大的圆形茶几。彼得默不作声地奉上红茶与曲奇,退出时半掩了房门。

      “我想,无论如何应该和你再见一面。”艾伦轻轻吹散茶杯冒起的热气。

      “什么时候回英国的?” 

      “最近这次是半个月前。这些年我到过很多地方,在欧洲各国辗转了很久,又去亚洲生活了几年,在北美我也待过,不过只是很短暂的时间,后来又回到欧洲,在冰岛生活了很长时间。”艾伦语调平静,目光定在远方某处,他缓缓呷茶,过了很久才重新开口道:       

       “安得蒙,你曾经杀了我。”

      两双眼睛再次对视,同样没有人退缩闪躲:

      “你剥夺了我的记忆,那是谋杀。”

      “艾伦,你应该记得我告诉过你很多次,那是对你最好的选择。”安得蒙神色沉静。

       “不,那是对你、而不是对我最好的选择,因为唯有如此你才能重新占有我。你能轻而易举地拘禁我的身体,但你无法掌控我的心逐渐走向枯萎。我早已与绝望融为一体,你无法把我从中抽离,除非剥夺我的记忆,让我重新成为一张千疮百孔的白纸,于是你无视我的决定,为你自己作出了最好的选择。安得蒙,你是自私的,傲慢的,”艾伦唇角勾起浅笑,“也是悲哀的。”

      而安得蒙看见客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怜悯——不要怜悯我,艾伦,他在心中愤懑道。

      “我为你感到悲哀。至今我再回想当时,你和我都是困兽。我被那座灰色的瞭望塔囚禁了四年,我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我的心已经干涸,我已经不再爱你。而你,很悲哀,你也是困兽。当然你享有比我多得多的自由,你无需像我那样无望地日夜在那方寸之间来回踱步,敲凿坚冷的墙壁,但在我看来,你也不过是穿着更整洁体面的衣装、被囚禁于更大牢笼的困兽。安得蒙,对此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艾伦,如果你是为我的牢笼而抱歉的话,那完全没有必要。那是我的选择,当然也是时代的巨轮在推搡着我们每个人走向自己的命运。但对你的那个选择,我至今仍然认为是最好的。你可以说我有自己的考虑、私心,或者变态的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控制欲、占有欲,如果你喜欢如此形容的话,但这个选择最终是为你而做的。我问心无愧。”

       二人良久没有说话。艾伦灰蓝的眼睛在三十九年零六天的岁月沉淀后显得更深邃迷人,像一汪看不见底的冰寒湖水。

      “那年圣诞,你还记得吧?”艾伦再次接上了话:“关于那个圣诞以及随后新年的记忆其实一直烙印在我的脑子里。我不知道你当时是如何理解我最后的逃亡,因此我希望从我的视角回顾这件事。我当然明白没有人能真正对另一个人的经历感同身受,但我还是希望告诉你,作为对你和我的一个交代。”

      安得蒙笔挺的背脊贴着椅背上,安静聆听。

    “那年圣诞节之前,整个伦敦都被黑雾笼罩,‘Great Smog of 1952’,后来的人如此命名那个灰蒙的十二月。”艾伦回忆时视线总习惯投向远处的虚空,“我的肺本来就不好,那个冬季我咳嗽得很厉害。佣人几乎把所有窗户都封死,空气还是很浑浊,我的每次呼吸都像被强行灌入浓厚的烟尘,那是种无可逃避的惊恐,‘breathe or die’,我吓坏了,安得蒙,你一直在旁边安慰我,说空气质量并没有那么糟糕,说我的一切症状更可能是心理作用。你让我放松,让我不要想着呼吸这件事。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我们做了很多场,我在可怖的窒息感中一次又一次地被包覆于欲之网,然后陷入昏睡,精疲力竭。你总是把我抱得很紧,而我仍然充满恐惧。”

      艾伦握茶杯的手在发抖,茶匙在杯沿磕出声响,他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后来我才明白,我所恐惧的是那种封闭感。当然彼时我是不可能明白的,我说了,我是一张千疮百孔的白纸。当时我每次看向窗外,都能看见铅灰色的天空,有时会有烟霾从远方飘来,我会因此而战栗。安得蒙,我曾日夜注视工厂高耸的烟囱,注视了整整四年。我倒宁愿那烟霾是能带走我的死神,那么无论它多阴森我都会敞开怀抱迎接它的到来,可惜它不是,它给我漫长的折磨,却不肯带走我。”

      “后来我带你离开伦敦,到了达灵顿的庄园 ,我们一起度过圣诞。”安得蒙道。

       “是的,我必须承认那是个很好的安排,如果那时我不赶紧离开伦敦那个被黑雾缠上的鬼地方,我的肺就要积满尘埃,更糟的是,我的心脏也要因恐慌发作而炸裂。我们一起度过圣诞,那实在是个很美好的圣诞,安宁,欢乐,就像我失去记忆后和你度过的数个圣诞一样。然而事情陡转直下,安得蒙,变故的到来是始料未及的,当然,其实一切都有迹可循,不是吗?”

       “你是说你的记忆‘钥匙’?”

       “是的。在我失去记忆后,你重新追求我。那段生活我经常会看见或听见一些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有时我觉得生活像一场虚幻,不知为何,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我总是想不起来,我被阻拦在那东西之外。伦敦的烟雾事件也许触发了某个巧妙的机关,谁知道呢?

      “先是一些片段的闪现,再来就是大段大段的记忆,它们像洪水般涌进我的脑子,搅乱我的思维。我很庆幸在圣诞过后的第二天,你就因为紧急军务被召回伦敦,否则你必然轻易就能发现我的异常,在你面前我必然破绽百出,你会立刻发现端倪,心生疑惑,然后开始试探我,软硬兼施,在你面前我无计可施,我只能尖叫、发狂、自残,或许你会再次让人把我的记忆锁起来,或许你会重新囚禁我。幸好你并不在我身边,而在佣人面前,我的惊吓、自我封闭以及胡言乱语,都不过是那场肺病的后遗症。他们也没有人敢多嘴,对我的一切怪异举动,他们都视而不见。

      “那是一种灭顶的恐慌。除了恐惧你将发现,我还恐惧我自己、我的存在本身。我曾以为我感觉幸福,直至发现连我的感觉也是心理暗示结果,连我的头脑都不能信任,我的感觉都能欺骗我,我还该如何自处?我的痛觉是真实的吗?我的呼吸是真实的吗?我所认知的一切,我的名字、容貌、身份,以及爱情,是真实的吗?我想过死去,安得蒙,作为对你的报复,或是微不足道的反抗,毕竟我当时没有任何除此以外的力量。

      “然而命运给了我另一个选择。那真的是机缘巧合,我要告诉你,我没有任何事先策划——要知道我当时已经快疯了,哪有什么理智去策划逃亡计划?一切都是偶然的结果。那天天气很糟糕,前天晚上就一直下雪,到了清晨,天仍像夜晚一般黑。我从卧室里听见有什么东西倒塌了。我立刻爬到窗户前,发现是前院的苹果树,不知是被雪压垮了还是怎么的,总之竟如此倾斜塌下,把花圃的篱笆都压倒了,一片狼藉。我看见庄园的管家,史蒂文斯,是叫这个名字吧?”

      “嗯,史蒂文斯立即摇铃呼唤其他佣人前来帮忙,透过窗户,我看到佣人们手忙脚乱地试图清理出一条能走的路,然后我看到卫兵的身影出现。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但就下一瞬间,我突然像被雷电击中,我整个人清醒了!那是把守后门的卫兵,两个人,现在都过来帮忙了,那么后门是不是没有人?我浑身都在颤抖,抖得很厉害,我立刻套上毛衣、裤子、外套,袜子、长靴,我很紧张,却在紧张的关头有了出奇的清醒,我四处寻找现金,抽屉、衣柜,还有保险箱,我把能找到现金全部塞进衣裤口袋,然后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睡房。

      “没有人看见我,大家都在前院忙碌着,我竟然十分顺利一路跑到了庄园后门,我翻过了围墙——天知道我是哪来的体力,但我真的翻了过去,我真的逃了出来,难以置信,先是被囚禁于瞭望塔,后是被囚禁于你的爱情的虚幻,这么久以来第次,我终于脱离了你的掌控。我的心跳得飞快,我拼命狂奔,冲进了黑黢黢的树林……”

       艾伦的脸颊因激动而泛红,他把手心压在胸口,小幅度地喘气,很久才平复下来:“我这场意外的逃亡计划没有惊动太多人,我知道我接触的每一个人都可能是你之后为了寻找我而被拷问的目标,我不愿连累任何人,所以几乎全靠我自己。我想我能最终逃出达灵顿,逃出英国,真的全凭运气。” 

      还有时局的考虑,以及我的……以及我竟最后和你一同发了疯。安得蒙想,但他并没有说话。

      “安得蒙,我还想告诉你,在我离开你的这三十多年……”

      安得蒙打断他,“是三十九年,艾伦,三十九年零六天,我以为你至少应当算得清这段时间。”

      “说实话,我算不清了,”艾伦疲惫地叹了口气,“那个日子带给我自由的甘甜,与长久伴随的恐惧。我试图主动忘记那个日子,甚至忘记我被你抹杀记忆后,我们相处的那段时光。那让我抓狂,安得蒙。我时常质疑自己,质疑自己目前所见的一切,所相信的一切。我怕我的所有信念都来自药物与心理干预的灌输,我怕我周遭都是戏台与演员,是编排,是别有用心的策划。但无论如何,今天我来到这里,我还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什么?”

       “谢谢你为我,或者说为你和我,作出了那个选择。现在的我是认真的,在直至今天……三十九年零六天,嗯,三十九年零六天的省思后,我确实讽刺地发现,我感谢你作出的那个选择。”

        安得蒙呼吸骤然凝滞。

        艾伦微笑道:“对当时的艾伦·卡斯特而言,那是最残酷的选择,但当今天的我回顾当时,我不得不感谢你让我后来得到一次选择余生的机会。如果没有那个机会,我不会在后来的生命里收获如此丰盛的见闻,不会逐渐理清时代对你和我都干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会沦落至此。我们更不可能坐在这里,像现在这样以平等的、而不是你掌控我的姿态,进行今天的这一番谈话。”      

       “谢谢你,安得蒙。我曾经非常爱你,也曾经非常恨你,现在我已经老了,我希望能藉此放过我自己。当然,如果亦因此能为你带来一点安慰,我会很高兴。”

        安得蒙凝视艾伦湿润的眼睛。他曾看着这双眼睛从光彩流转到涸成枯塘,再到后来虽然重新变得明朗,却有种虚幻的空洞。而现在,虽然眼睛的主人已和自己一样迟暮,但眼睛里竟仍含有对生活的期待。

       时钟于整点敲响。老将军和客人都转头看了眼时间,下午五时,傍晚的夕晖透进室内,把会客厅一角染成橘红。

        艾伦用餐纸拭了眼角的泪光,微笑道:“我该走了,我叫了出租车这个时间过来,现在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与我共进晚餐吧,艾伦。”安得蒙挽留道。

        艾伦摇摇头,决断地站起身,“不了,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完了,我不愿给今天的对话添加更多,偏执会带来伤害,我们应该将对话结束于此。再见,安得蒙。”

        直至艾伦的身影钻进出租车,老将军都没有更多表示。这场谈话确实完结得相当得体,没有戏剧性的情节,谁都没有失去应有的风度。

       彼得谨慎地走近安得蒙,低声道:“我们的人准备好了。”

       安得蒙仿佛听不见,他默然伫立在门厅中央良久,最后才指示道:“撤了吧。”

       “那、要跟吗?”

       安得蒙摆摆手,向书房的方向走去:“不跟。

       彼得正要转身执行指令,又听见老将军道:“阿诺德·维斯科那的人也撤了。”

       “是!”


       冬天的温德米尔湖畔没有薰衣草,但有绵延皓白的雪景与润泽清朗的天色。

       在出租车从远方驶近时,阿诺德已从湖畔度假屋的阳台走了下来。出租车司机帮老人把后备箱搬出行李,老人道了声谢,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小费递给司机。

       阿诺德走到艾伦身边,和他愉快拥抱:“这回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说着,他拉起体积较大的那个箱子往度假屋走去。

        艾伦拉着另一个行李箱跟在阿诺德身后,一眼瞥见阳台吧台上还冒着烟的热可可,“我快冻僵了,快给我来一杯。”

        “好,立刻给你做。”

       “怎么可可还要你自己做?你家佣人呢?”

       “哦,老尼克他上周说乡下的家里突然有急事,辞职了。下个礼拜就会有新人过来,在这之前,我得先自力更生。怎么样,小艾伦,这回你又错过时间了,看来你和这里的薰衣草始终没有缘分。”

       “薰衣草盛开的日子在九月,对吧?”

       “是的小艾伦,你已经来晚了整整一百天。”阿诺德习以为常地笑着调侃。

       “不,”艾伦微笑着纠正道:“这回我来早了,阿诺德,从现在开始算起,还有八个月,我来早了八个月”

        阿诺德顿住脚步,回头看艾伦:“你这回打算待八个月?”

       艾伦轻松道:“先待八个月,等到秋天,看薰衣草。之后再待十二个月,等下一年的秋天,看下一年的薰衣草。”

       阿诺德缓缓托了托金边眼睛,注视艾伦。

       “这回我再不走了,阿诺德。”

 

*本文是看完马洛伊·山多尔的《烛烬》后的产物。《烛烬》写了一对感情深厚竹马陷入一段俗套的三角恋。竹马中的一人因为各种原因在某天突然对兄弟起了杀心,但他没有动手,而是仓皇逃跑,竹马的另一人一直在庄园中等待他回来质问当年的真相。于是四十年后,昔日好友终于相见,二人怀念旧事,试图在对质中找到当年的真相。看这本书时我不禁开始想象,如果让安得蒙和艾伦在数十年后再次会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于是就有了这篇文的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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