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尋

【默读群像计划】花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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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k的苏家母女


(一)红裙


    绛霞如裂锦,残阳依锈窗,幽暗的闺阃渗进了一汪昏黄。猩红的碎花长裙染了冥冥暮色,红黯淡下去,便成了污血般的黑。 


    苏落盏抬起涂了殷红指甲油的手,把领子上的黑色金边缎带系成一个蝴蝶结。这裙子的年纪虽比她还老,但因保存得当,一点都不显旧。灯笼半袖的袖口上也系着黑色金边缎带的蝴蝶结,猩红的底色上是点点白花,腰身宽窄十分合适,彷佛为她量身定做一般。蕾丝边裙摆及膝,白皙纤细的小腿从下面露出来。


    这条红色碎花裙是苏筱岚的遗物。


    过去苏筱岚把这当成宝,藏起来不许她碰。苏落盏第一次看到这裙子,是刚满十二岁的的时候。那是一个盛夏的午后,她睡午觉热醒了,走出来找凉水喝。苏筱岚的房门没关好留了一条缝,那会她谍战片看多了,学着电视里的演员猫在房门缝隙前往里偷窥。她看见苏筱岚从衣柜的最底部端出一个精美的酒红色盒子,再从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这条猩红色碎花裙。


    这条好看的裙子,她以前从未见苏筱岚穿过。苏筱岚提着裙子肩膀处在镜前比划了一会,苏落盏突然看出了不对劲——这是一条小孩的裙子。


    苏筱岚脱下衣服,扭动着成年女人的身体尝试去穿。那日天气酷热,她穿了半天大汗淋漓,终究没能套上。这一幕滑稽极了。苏落盏忍着笑跑回了房里,却心心念念想试穿这条裙子。


    过了两天,她等到了一个机会。那日家里有客人来,苏筱岚忙着招呼,苏落盏趁机钻到了她的房间里,从衣柜找到那绒面的盒子,从里面捧出了这条红色碎花裙。裙子近看显得更美,苏落盏迫不及待地脱下衣服要试。果然,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裙子套上了。她站在全身镜前转了两圈,裙子合身得像定做一样。


    这条裙子是我的。她望着镜里的自己,第一次有了妈妈的东西应该归我的想法。


    就在她掂起裙边,学着电视里穿礼服的女人微微欠身行礼时,苏筱岚突然闯了进来。望见穿着裙子的苏落盏,她勃然大怒。几近粗鲁地把裙子从她身上粗鲁扒了下来,“贱//人!谁让你穿这裙子的!贱//人!”苏筱岚揪起她的胳膊,不顾她挣扎哭闹,一下一下地拧她的肉,直到她的两只手臂全红了方停手。红的皮肤瘀青漫散,从此苏落盏便几乎不再和苏筱岚说话,亦再也没有见过这条裙子。


    如今那女人已经化了灰,守了一辈子的“宝贝”,还不是都得留给她?苏落盏嘴角勾起轻蔑的笑,手指不自觉地在裙裾的布料上反复摩挲。


    前些天她帮着整理苏筱岚的生前物品,在女人的床褥地下摸到一本粉色塑料皮的旧日记。这日记大概是苏筱岚同她年纪差不多大时写的,字里行间充满戾气,直到那时她才知道这条裙子对那女人的意义。


    原来苏筱岚第一次把自己卖给了一个胖子,就是为了这条红色碎花裙。这条裙子给了她自信,也标示了她出卖自己的耻辱。女人从此对碎花裙起了执念,但凡是穿在别人身上的,她都想要。等她得到了,又会立刻心生厌恶。她就这么和这条红裙,和各式各样的碎花裙纠缠了一生。


    彷佛她的一生不是她在穿裙子,而是裙子在穿她。


    客厅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三长两短,这是食客上门的暗号。苏落盏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听见了咿呀的开门声,是许文超开的门。


    苏筱岚不久前猝然撒手人寰,后事都是许文超包办的。在那女人躺在ICU抢救的时候,许文超在“亲属关系”那一栏填了“未婚夫”。最终女人死了,许文超居然真的扮演起了未婚夫的角色,替她料理了后续事宜。苏落盏全程如局外人,唯一参与的事情就只有帮着整理苏筱岚的生前物品,还有最后跟着许文超去福源殡仪馆的怀念堂C区106看了一眼。


    一切事情都是许文超在自作主张,他什么都没和她商量。因为她只是一个孩子。


    房间门半掩着,苏落盏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去听客厅的动静。来人的老烟杆嗓音她认得,这是她们家的一个老主顾。大腹便便,肥头耷耳,笑起来有点像电视剧《西游记》里的笑面佛,长得颇有喜感。苏落盏只听他惊讶地问:“啊?死了?那怎么办,她们家生意现在归你管了?”


    “我哪管得了?”许文超惶急否认:“唉,她去得很突然,就兩天前的事。谁想到感冒能死人?生意的事再看吧,反正现在是做不了了,家里就剩一个孩子,怎么搞?”


    “怎么搞不了?”苏落盏兀地开了口,清亮的声音在不大的房子里掷出回声。她拉开房门款款走了出来,许文超见了她的一袭红裙,整个人像遭了雷劈地定在了原地。


    苏落盏装作没有注意到许文超的惊讶,盈盈笑着走向那笑面佛:“我们家的生意,以后归我管。叔叔,你也是跟我出去狩猎过的,该不会信不过我吧?”


    笑面佛愣了两秒后一拍脑门,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对对对,你可以,你可以。那次的羊还是全靠你才弄到手的。你和你妈很像,人还比她机灵,生意一定能搞好。”


    苏落盏低头浅笑:“嗯,你给我们两个礼拜吧。等把后续的事弄好了,我们就重新开始做生意。”许文超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等把笑面佛送了出去,苏落盏扬了扬裙摆,跷着二郎腿坐下,带些不屑地斜睨许文超这个自封的“苏筱岚未婚夫”。许文超沉默了一会才逐字斟酌地开了口:“你怎么穿了你妈的裙子?”


    “因为我高兴。她的东西,本来就都是我的。裙子是,生意是,你,也是。从现在开始,你就继续帮我狩猎吧,就像你帮我妈那样。”苏落盏没有给许文超反驳和犹豫的余地,她说完这话便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回到房里并关上了门。


    天已经快黑透了,可她没有开灯。她走到缺了一角的全身镜前,上下打量镜里的自己。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恰恰让这猩红的裙子衬出了纤纤弱质的无辜感——男人都好这口。她知道许文超拒绝不了她。


(二)狩猎


    苏家的生意,其实就是替食客去狩猎。在苏落盏的童年里,经常能看见各式各样的男人在家里进进出出,其中来得最勤的就是许文超。小孩不明白大人在做什么,大人们对她也是三缄其口。要是她好奇问起,便随口用“谈生意”糊弄过去。


    苏落盏第一次隐约感觉到这生意到底在做什么,是在她六岁时的某个夜晚。她半夜被外面的争执声吵醒,迷迷糊糊走出房间,发现有灯光从妈妈房间紧闭的房门中漏出来。


    妈妈好像很生气,尽管她已经压低声音,说到激动处还是泄出了几个重音:“你疯了吗?你把死人搬来这干什么?”


    “你冷静点,小点声!”许文超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今晚‘那里’隔壁的单位起火了,我从窗口往楼下看,消防、警车、救护车都到了,我还不赶紧把尸体运走,留着给人查吗?”


    “你这么运出来就不怕被发现吗?万一有人一路跟着你过来,那我这边不黄了吗?”妈妈愤怒地低声吼着。


    “你别慌,没有人跟踪我,我一路小心着呢。就一晚上!明天早上我就运走了,没有人会发现的!你看好你家小孩就行。”


    苏落盏的心咯噔了一下,她知道许文超说的“自家小孩“是指她自己。出于本能,她感觉到大人有什么秘密不想让她知道,要是大人知道她在偷听就坏了。她身子凉了半截,慌慌张张往后退了几步,想跑回房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客厅没开灯,她蹑手蹑脚地朝自己房间走去,却在饭桌旁边不小心绊到了什么东西——她一时重心不稳,原地晃了几下便”砰“地摔在了地上。妈妈和许文超必然是听见了动静,争执声戛然而止,房门倏地打开。


    苏落盏紧张地摸索着地板想找什么借力站起来,却摸到了一只冰凉的手!


    “啊——”她的尖叫被止在了喉头,许文超从后捂住了她的嘴巴,与此同时妈妈”啪“地开了客厅的灯。一瞬间整屋亮堂,许文超保持着捂她嘴巴的姿势,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此时她低头看见了地板上的东西:那是一个深褐色的麻袋,袋口半开,一只惨白的手从里面露出小半截。这只手的手腕上还圈着一条粉红色的手链,这是一个女孩的手!


    后来的细节苏落盏记不清了,反正许文超在反复警告她不要叫喊后松开了捂住她的手,妈妈向许文超丢下一句”你处理好这里“便拉着她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惊魂未定的苏落盏用颤抖的声音问:”那个是死人吗?”


    妈妈扶着她的肩膀,引她走到全身镜前。妈妈就站在她的身后,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那个不是人,那个是动物,是羊。”


    妈妈告诉她,她们家的生意其实就是替食客们去狩猎。她成天看见在家里进进出出过来“谈生意”的人,就是食客。食客提出他们想要的猎物的要求,然后她们家负责帮忙物色。等找到了合适的猎物,就开始布置陷阱进行诱拐捕捉。


    听到这,苏落盏有些犹豫地问道:"猎物,就是羊吗?”妈妈轻而缓地抚了抚她的头发,“对,是羊。羊又傻又笨,唯一的价值就是被买卖、被食客享用。我们就是替食客打猎的猎人……”


    “我也是猎人吗?”苏落盏抢着话问道。


    “等你长大一些,你就帮我狩猎。只要你能猎到羊,你就是猎人了。”苏筱岚的声音像巫妪的呢喃,在深夜蛊惑着人心。


    那个夜晚,苏落盏第一次目睹了死亡的“羊”,直觉告诉她当羊是有危险的,是会被杀死的。六岁的小孩不知善恶,不分是非,对世界的认知全依赖大人的教导和耳濡目染。她从妈妈那里得到的信息是,只有当上猎人,才能不被杀死。这就是她所学会的生存规则。


    过了小半年,七岁的她开始参与狩猎。她猎到的第一只羊,名叫何晓欣。


    何晓欣是承光路小学的六年级学生。在狩猎之前她们早就摸清了何晓欣的背景:她爸爸是个小生意人,平日经常出差。妈妈在中学里教书,这学期带了个毕业班,晚上还得管晚自习。每逢周五都没有人接她放学,不过她家离学校不远,走路十来分钟能到。有时她放学就会径自回家,有时则会跟同学在附近玩一会。


    狩猎的那个周五承光路小学开联欢会,何晓欣因为有表演项目所以不用穿校服。苏落盏还记得,那天她穿了一条浅蓝色的碎花裙。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校园广播的歌声伴着放学的小孩自校门鱼贯而出。苏落盏从停在校门不远处的黑色小轿车里下来,穿了一身不知从哪弄来的承光路小学校服,背着个里面空无一物的彩色书包。她逆着放学的人潮走了十多米,终于在望见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把一路酝酿的情绪尽数倾倒,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呜呜……晓欣姐姐……呜……”她抽泣着迎面撞进了何晓欣的怀里。上周五苏落盏趁何晓欣跟同学一起玩时过去问了能不能和她们一起玩。大家对这么个穿着自己学校校服怯生生的小妹妹都没什么戒心,于是她轻而易举地获得了何晓欣的信任。


    "小苏?怎么了?你怎么哭了?”何晓欣认出了她,立刻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来。


    “姐姐,刚刚有个同学笑我,说我长得丑,性格坏,说我肯定没有朋友……呜呜……”苏落盏接过何晓欣递过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我告诉她,我有个长得很好看的六年级朋友,她不信!晓欣姐姐,你能不能跟我过去,我、我要证明给她看……呜呜……证明我有朋友……”


    ”好,我跟你过去。你别哭,别哭啊。”何晓欣替苏落盏整了整碎发散下来的辫子,苏落盏破涕为笑:“姐姐,你真好。你跟我来,她就在那。”她指了指远方一个拐角处,紧紧拉着何晓欣的手往前走去。


    “……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茉莉花呀,茉莉花……”


    多年后,苏落盏依然能记得那天萧萧日暮下,校园广播反复播放的歌声。


    这是她的第一次狩猎,初上猎场便告捷,她得到了同行食客的夸奖和肯定,还有一颗草莓味的奶糖。七岁的苏落盏满心欢喜,从此一头扎进了苏家代代相传的宿命。


(三) 心经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随着苏落盏慢慢长大,她逐渐成为了狩猎中成功诱骗猎物的关键。与之相对应的是苏筱岚身体条件的每况愈下,身上病痛一堆,年龄虽还未老,身体却已垂暮。


    从小到大,苏落盏经常听见上门的食客指着自己和苏筱岚说:"这是你女儿吧?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一开始她并不在意,苏筱岚好像也不在意,但随着她从女童成长为准少女,苏筱岚却日渐衰弱,她发现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变了——变成了嫉妒。


    苏筱岚嫉妒她。


    有一次,苏落盏发现苏筱岚心情颇佳地打扮起来。她涂了口红,打了厚厚的粉底。不多时,许文超来了,原来那天是许文超的生日。苏筱岚若无其事地在这个庸碌的男人身边转来转去,许文超却未曾注意这个半老徐娘。他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在随手接过苏筱岚递来的冰镇汽水时,扭头发现了一直安静坐在客厅一旁的苏落盏。他仰脖灌下几口汽水,脸上露出不分明的笑:“你女儿,越来越像你年轻时候的样子了。”


    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给苏筱岚判下凌迟,行刑者是不饶人的岁月和不回头的青春。


    苏落盏看着苏筱岚不再打扮自己,反而开始打扮起她来。这个女人照着她一意孤行的审美和执念,将她当成洋娃娃,给她穿各式的红色碎花裙,梳清纯可人的双马尾,涂樱桃色的口红。苏筱岚倾注全部精力,徒劳地试图把自己的青春在苏落盏身上复刻。


    拨开表象,苏落盏终于看清楚了苏筱岚的眼神,原来不是嫉妒,而是恐惧。这个日渐色衰的女人,让她这么个花季年华的女孩处处比着,愈比愈觉不如。苏筱岚在害怕,害怕被取代。


    自从红裙子事件,她也没有喊过苏筱岚一句“妈妈”。苏筱岚已经掉落了她小时候所以为的“神坛”,变成了一个过分胆小怕事,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却仍要虚张声势来保持可怜的尊严的“那个女人”。苏落盏冷眼旁观苏筱岚的苟延残喘,耐心等待自己羽翼丰满。


    她以为自己还要等上数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她预想的快。


    夜幕降临,房间因为没有开灯,此时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穿着苏筱岚的猩紅色碎花裙,苏落盏依然站在全身镜前,但已经什么都看不分明。


    苏筱岚是上周发病的,起初只是高烧、全身乏力酸痛,加上喉咙痛、咳嗽这样的普通症状。小病小痛,她们家从来不去看医生。就这么熬了几天,苏筱岚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现呼吸困难。苏筱岚身体向来不好,心脏、血压都有些毛病,她以为是心血管的问题,又胡乱吃了药,再躺了两天,最终因为昏迷不醒被送进了医院。一送院她就已经是严重的心肺衰竭,元凶是流感导致的肺炎和心肌炎。在ICU里拖拉了两宿,终究回天乏术。


    苏落盏未曾想过,苏筱岚居然会死于一场“感冒”。


    当许文超在医院大楼跑上跑下办各种手续时,苏落盏独自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前,望着朝阳冉冉升起。一阵晕眩袭来,她忽然觉得恶心,匆忙冲进厕所干呕了一会,一股温热的液体自下/体涌出。她以为自己居然因为目睹苏筱岚的死亡吓得失禁,慌忙闯进昏暗的厕格褪下裤子,内/裤上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这是她的第一次来月经。一个称职的母亲应该会在女儿月经初潮时告诉她该做什么,可她没有称职的母亲,她现在甚至连母亲都没有了。


    那女人竟然死了,死得这么着急,像那种伤后知道自己回不去当年辉煌的运动员,因为怕输匆匆退了役。她还没来得及在那女人面前耀武扬威一番,还没来得及让那女人看着她是怎么一点一点把自己的“宝贝”抢去的。那女人竟然,真的死了。


    苏落盏终于按开了房间灯。“啪!”白炽灯光驱赶了黑暗,苏落盏这才发现在她床上一侧,倚在床头的洋娃娃正瞪着褐色的大眼睛望着自己。


    洋娃娃穿的也是一身猩红的碎花裙,骤眼望去,颇像自己的迷你版本,透着让人战栗的诡异。苏落盏透过镜子与洋娃娃对视片刻,面无表情地把洋娃娃塞进了抽屉里。


    她和苏筱岚不一样。苏筱岚痛恨自己的妈妈苏慧,却一生都奉她说的什么女孩是羊、给钱的男人是食客、而苏家是替食客服务的猎人的话为圭臬,她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是猎人这件事。


    苏落盏倒是比她看得清,苏家从来就不是什么猎人,她们不过是食客的工具。如果说她们的生意就是狩猎,那么食客才是真正的猎人,她们苏家,不过是猎人手里的枪。枪锈了就换,没有人会管工具的死活。苏筱岚死了食客并不关心,他们关心的是有没有别的枪可以换。


    于是苏落盏接替了苏筱岚的位置成了枪,可她想当的远远不止枪。她是有部署的,她要先在短时间内把苏筱岚留下的残局收拾干净,继承她的“事业"直到自己立温根基,再想办法把事业扩大。她不甘现状,她野心勃勃,她的脑里甚至已经有了事业的蓝图。


   她要往上爬。她要爬到上层去,摆脱苏家三代的命运。


    苏落盏双手抱在胸前望着窗外低垂夜幕,忽然感觉一股热流自下/体涌出。她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惊慌失措,而是淡定地从抽屉里翻出苏筱岚用剩下的卫/生/巾给自己换上。白炽灯光下,穿着猩红碎花裙的少女的初经鲜血,瞬间染红了雪白的卫/生/巾。


(四)花折


    “中队长,一会替我收一下语文作业。”班主任老师吩咐坐在教室第一排的曲桐。班上的同学们听见“中队长”三个字就开始起哄,几个爱闹的男生捏着嗓子叫喊:“钟睿朗!钟睿朗!”曲桐假装没有听见,红着脸应了老师一声“好”便低着头跑到了最后一排收作业去了。


    曲桐是冰心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暑假回来就要上毕业班了。她一直品学兼优,是年级的中队长。两个月前的一次座位调换让她和一个叫钟睿朗的男生成了同桌。最初曲桐对他没什么感觉,对于一个五年级的女生而言,比起男同桌,她还是更喜欢和班里的其他女生一起玩。


    直到某天班主任老师上课点名叫”钟睿朗”起来回答问题,刚好走神的曲桐以为老师喊的是“中队长”,“嚯”的一声站了起来。班上同学立马笑开了,连老师也忍俊不禁,曲桐红着脸低下头去,恰恰撞上了新同桌笑得弯起来的俊朗眉目,心里忽然漏了半拍。


    自那以后,她开始留意这个叫钟睿朗的男生。钟睿朗人如其名,聪敏机灵,幽默开朗,和他说话他总爱露出一口大白牙。他功课不算拔尖但也属于中上水平,体育成绩优秀,是班里的体育课代表。


    有时上课,曲桐会忍不住用余光偷瞄这个男生,愈看愈是入神。隐约的好感就如一颗种子在心里缓慢生根,待曲桐反应过来,她已经陷入了一场单方面的暗恋。她将心事告诉了几个要好的女生,她们都鼓励曲桐去给钟睿朗表白,要是不敢当面,那就写封情书,趁无人注意放进他的抽屉。可曲桐还是不敢。她一向是个胆怯的人。


    她只敢在作业本的最后一页,用铅笔来来回回写钟睿朗的名字,密密麻麻写了一大片,再用橡皮檫逐一擦掉。暗恋对于她这个介于女童和少女的女孩而言,是清甜里掺了微酸,是心思萌动却永远不敢揭穿。


    终于在五年级下学期即将结束的某一天,她鼓起勇气将一张传单放到钟睿朗的课桌上。那是十六中暑期夏令营的传单,她父母已经替她报了名,她壮着胆子想邀请钟睿朗一起去。钟睿朗虽然感兴趣,但不知道家里会不会答应。放学的时候他拿着传单朝曲桐挥了挥手:“这个我回去问问爸爸妈妈哦,暑假快乐,拜拜。”


    “嗯,暑假快乐,拜拜。”曲桐也微笑着朝他挥手。


    (希望到时能见到你。)


    溽夏热浪逼人,这个暑假似乎特别漫长。曲桐早早完成了假期作业,就等着夏令营的这一天。因为钟睿朗没有手机,所以她一直不知道到底钟睿朗有没有报名参加。开营大会在燕城的十六中举行,曲桐在人群中四处张望寻找,始终找不到钟睿朗的身影。


    带队的胡老师看她像是在找什么人,便拿着参加名单上前:“怎么了?是不是在找你的同学?我这有名单,我替你看看……你的同学叫什么名字?”


    “钟睿朗。”曲桐只敢小声回答,生怕声音大了能让认识的人听见。


    胡老师用手指着名单表格一行一行往下对,“唔,你的这个同学没有参加我们的夏令营哦。”


    “哦,这样……”


    见曲桐有些失望,胡老师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这同学是跟你约好的吗?没关系的,我们这个夏令营还有很多其他小学的同学,而且我们这次的夏令营活动也很丰富,还能去古猿人遗址纪念馆呢,你们一定能玩得很开心的。”


    “嗯,谢谢老师。”曲桐微笑着回答,心里却想,真可惜,要是钟睿朗来了就好了。


    十六中的这个夏令营,在行程最后一天遭遇了旅游巴劫/持/案。后来在燕城市局刑警队与特警队的联合行动下,绑匪被狙击手当场击毙,带队胡老师为了保护学生受了重伤。


    曲桐趁乱从旅游巴车窗逃了出去,却在惊慌失措地于山路奔跑时遇到了自继承苏筱岚“衣钵”后第一次狩猎的苏落盏。纯白的花躲过了风雨,却没能躲过折花者的手。


    (真幸运,还好钟睿朗没来。)


    谁言花堪折?谁折堪折花?花为折花者,花亦堪折花。


*特别鸣谢 @肜月  老师,老师非常有启发性的意见给这篇文帮助很大,虽然最后我还是改得不够好,但还是谢谢老师的帮助。谢谢 @莲生  老师, @不甜红柚精🍊  老师。谢谢默读群像计划的所有老师们,神仙们果然是随便闲聊都能让我获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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