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的书 – Vaster than empires and more slow
看了这个中篇小说，作者是《黑暗的左手》的作者厄休拉·勒古恩。我看的是英文，但我搜到有两个中译版本，分别叫《庞大而凝滞，甚于帝国》和《比帝国还要辽阔，还要缓慢》，大家有兴趣也可以找来看看。
本小说的标题出自英国诗人Andrew Marvell的诗《致羞怯的情人》To His Coy Mistress。诗的主题是劝说情人爱要及时、别再羞怯。诗的前半段说如果有世界够大、时间够多，我可以慢慢仰慕和赞美你，我似草木般缓慢生长的爱能长到比帝国的疆域更广阔无垠。后半段则说但光阴有限，青春有限，所以我们只能抓紧相爱。小说里写的爱则不是爱情的爱，而是一种广泛意义上的对外界、对世界的爱。
小说写了一支宇宙探险队降落到了一个被命名为World 4470的星球进行调查。探险队中有一名特殊的成员Osden，在团队中的角色是“共情者”。他曾患有一种曾被认为是无药可治的自闭症，直到一位心理医生发现该病的病因是一种超乎常人的共情能力，于是找到方法治愈了他，从此他“向内”的自闭变成了“向外”接收情绪并反馈情绪。就像听觉只能被动接受声音一样，他的这种能力也让他只能被动接收周围的一切情感，无论好坏。
Osden从行动之初与其他队员的关系就极其恶劣，他对每个队员都充满敌意，像仙人掌一样，全身都是刺。队员被他的负面情绪感染，整个团队的工作开展非常不顺利，于是团队负责人决定派他深入星球World 4470，一方面让他在其中感应是否存在生命体，另一方面让他远离队友。一开始相安无事，直至一次Osden在外遇袭，被救回后经队员多番劝说，他才说出实情。
原来Osden与队员的关系如此恶劣，是因为从初见时队员看他就像看一个残疾人，对他既带着戒备又带着轻蔑，Osden接收了所有负面情绪，然后像镜子一样把它们悉数反射回去，作为一种滋味。而这份被奉还的恨意又加强了队员对他的仇恨，因此Osden与队员间的关系就陷入了无解的循环。而这个他们探险的星球也具有Osden一样的能力。星球中的植物接收了探险队的恐惧和敌意，然后将之悉数奉还，于是每个深入其中的队员都会被恐惧吞噬。Osden最后决定独自留在星球，以一种谦卑、包容且充满爱的心态去接近并拥抱这个陌生的星球，接纳彼此的恐惧，献出自我。
这篇小说在我看来带着反思殖民的意识，最直接的证据是小说的结尾，队员之一死于恐惧，而共情者Osden作为殖民者留在原地。小说里有两组关系，一是Osden和队员之间的关系，二是探险队与星球的关系。这两组关系不仅互为反映，也影射殖民者与他们试图征服的地方之间的关系。当殖民者到达一个地方时，他们的初始态度就是戒备和敌意的；Osden的队员从一开始就以看残疾人的眼光看待他，就像殖民者从一开始就以低等物种的眼光看待当地居民；Osden将敌意悉数奉还，当地居民对殖民者也同样以暴力和反抗回应。当Osden终于向队员们敞开心扉，当队员们终于尽可能不带偏见和情绪地耐心聆听他的想法，Osden才说出：“我们才是这里的他者。”他的队友顺着他的思路反思道：这里从来就没有同伴，没有敌人，没有任何关系连结。一直以来这个星球都是独立且隔绝的。调查队傲慢的贸然闯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们以自我为中心，他们将这星球看作将被征服的他者，然后被自己的敌意和恐惧反噬。正如殖民者从一开始就带着傲慢和敌意入侵，把当地居民和这个地方本身他者化，而事实上他们才是他者。
最后说说共情者Osden，他在人类当中也是他者。首先他的外观就很奇怪，透明、苍白，不像人类；然后他曾因为自闭而接受治疗，最后被“矫正“、被”治愈”，变成特殊技能能为人类社会所用的角色。但他从未适应人类社会，他被人类疯狂混乱的情感吞噬，最后不惜远离人类，与陌生却能与他产生连结的星球待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