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n尋

舟渡小甜饼 青舟渡轻狂(四)

*正文一至六章及番外合辑


第四章 即远

 

骆闻舟母亲进门的一句随口叫唤像一枚炮弹,将骆闻舟和费渡同时从床上炸飞起来,在匆忙起身的瞬间,费渡一眼瞥见了骆闻舟的运动裤下那就算没戴眼镜也能看清楚的身体反应,自己原本只是踏着盛装舞步的略快心跳登时化作万马奔腾。

 

骆闻舟几乎是落荒而逃的。

 

费渡被独留在房间里,坐在床上发懵,甚至以为这一切都是一场梦。直到他将冰冷的手心贴上发烫的脸颊,才勉强把自己从晕晕乎乎里拉出来。

 

明明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费渡还是有些心虚地整了整自己的衬衫下摆,并将扣子扣到最顶上一颗,这才脚步轻浮地走出房间。

 

更尴尬的是,当费渡穿好在睡房门前脱下的鞋,想进洗手间冲一冲手时,碰巧和从洗手间里出来、胸膛起伏得跟像刚短跑回来的骆闻舟撞了个满怀。他俩客客气气道歉,小心翼翼擦着对方的衣服过去,谁都没敢看对方的眼睛。

 

骆闻舟的父亲骆诚今晚去了老战友的饭局,母亲穆小青非常热情地招待了费渡。她一个劲地夸费渡斯文知礼、温润如玉,反复叮嘱自家大个子要照顾好新同学。骆闻舟搔首挠耳地边答应着边给费渡夹菜,费渡在低头吃菜时用余光望骆闻舟,发现骆闻舟也在用余光望自己。

 

三人一猫在表面轻松愉快的气氛下吃了一顿丰盛美味的晚饭。饭后穆小青还给费渡塞了几盒包装精致的糖果零食,竟全是费渡喜欢的口味。

 

“以后常过来吃饭,想吃什么菜就让大个儿和我说一声就行。”大门打开才发现外面正下着蒙蒙细雨,费渡婉拒了穆小青开车送他回家的提议,骆闻舟进去找了把枣红色的格子长伞追出来说送他去打车。

 

凉夜深秋,静谧人稀,枣红色长伞撑开一方小天地,把寒风冷雨挡在这天地之外。费渡和骆闻舟一路无言,明明各自思绪万千,并肩同行又成了空白一片。

 

行至距离可以打车的路口还有十多米处,骆闻舟像是突然鼓起了勇气,腾出一只手臂搂住了费渡的肩,将人往自己怀里拢了拢。

 

——这是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姿势。当然可以往暧昧的方向想,但男生之间亲密起来称兄道弟,有时亦可勾肩搭背。骆闻舟这一着留了余地,给费渡,也给他自己。

 

也许正因为这方寸余地,才让费渡没有立刻退开,尽管在这短短十多米路程里他真真切切地体验了一把“心乱如麻”,可他终究没有退开。他略低着头,看润物细无声的雨水簌簌落在他俩同时迈出的步子前方,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暖和的体温靠了靠。

 

“那明天见,不,周一见。”骆闻舟伸手虚虚挡在费渡头顶,让费渡钻进的士时不会顶到头,叮嘱费渡系好安全带,才有些不舍地关上了车门。费渡坐在车里,伸手捏了捏刚刚靠近骆闻舟那一侧的手臂,竟感到一阵酥暖。

 

到了公寓门前,骆闻舟的电话就打来了。费渡开门进屋,迟疑地接了骆闻舟的电话——他有些害怕骆闻舟会在电话里说什么。

 

“喂,班长。”费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冷静。

 

“到家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他从未听过骆闻舟用这样轻柔的声音说话。

 

“嗯,刚到。”费渡心里有些矛盾,一方面他想继续听这个声音,另一方面却急切想在一切还有回旋余地前结束通话。

 

“你明天,有时间吗?”骆闻舟问得很小心,费渡却住了嘴。

 

“有时间的话,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好不好?叶催眠的数学卷你还没写吧?这次的卷子特别难,要是没有我在旁指导,你周一肯定又空着最后两道大题拿我的抄,你信不信?”可能是见自己不说话,骆闻舟立刻啰啰嗦嗦地找了补。

 

费渡会意,稍稍松了口气:”好啊,那明天一起去图书馆。”

 

从那天开始,费渡和骆闻舟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暧昧。骆闻舟是个很体贴的人,每次他试探着往前一步,费渡就会下意识往后退。费渡一退,骆闻舟就会立刻停下,原地找补,将他俩的关系维持在一层窗户纸前。

 

如果可以的话,费渡希望他们的关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永远不说明白他们到底算怎么回事,没有这明确的责任拘束,他和骆闻舟就随时可以抽身。什么时候骆闻舟遇到真正配得上他的人,他就可以放心去追。什么时候费渡觉得自己已经无力再与深渊的魔鬼抗衡,他就可以放开骆闻舟,自己坠下去。

 

而在坠下深渊前的短暂轻狂岁月里,至少费渡是快乐的。

 

他每天都能看见这个朝气蓬勃、一身葱绿的骆闻舟笑着跟自己说早安;骆闻舟会递给他热气腾腾、营养均衡的早餐,再陪他一起吃完;他俩几乎肩并着肩靠一块上课下课,费渡上课走神时会用余光偷看骆闻舟英气俊朗的侧脸;晚自习时有哪道题不会写都可以拿去问骆闻舟,几乎没有这学霸班长不会的题;骆闻舟甚至为他量身定制了高考冲刺复习计划,语重心长地督促他努力;晚自习后骆闻舟总会先把费渡送回家,每次都停在公寓楼下便各自说晚安——骆闻舟始终没有越界。

 

在高考前三天,高三年级开始放假。骆闻舟最后一次将费渡送到公寓楼下,在费渡准备说晚安时伸手拉住了他。

 

费渡:“……”

 

“费渡,高考完能不能给我个机会,我有话想跟你说。”是熟悉的有些灼人的眼神。

 

费渡知道骆闻舟想说的话是什么,事实上他俩心知肚明,这话要是说出口,也许就是这快乐时光的终点。但费渡还是点了点头:“嗯。考完再联系,你高考加油。”

 

骆闻舟:“好,你也加油。”

 

费渡挤出淡淡的笑容,和骆闻舟说了晚安。

 

高考第一天如期而至。费渡跟骆闻舟的考场隔得很远,考试前一天也没有联系。费渡轻装上阵入了考场,心情却不如表面轻松。原本他一点都不在意高考,因为他真的既不愁文凭也不愁工作。但此刻他有一种为了骆闻舟上考场的感觉,为了不辜负骆闻舟这段时间对提高他成绩做出的努力,费渡觉得自己必须考个好成绩。

 

下午科目考试结束,费渡自我感觉不俗,走出考场时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但这笑容在他看见等在考场外的人,便陡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站在一辆黑色小轿车的人西装革履,但不是司机,更不是费承宇,而是苏程。一个跟了费承宇十多年,在费氏集团颇有地位的人。他不该出现在这。

 

费渡的脸像是瞬间镀了一层寒霜,他还未行至车前,苏程便快步迎了过来:“小少爷,你父亲出事了。”

 

黑色小轿车直接从考场飞驰到了医院,费渡背着个书包站在医院走廊,望着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红灯一言不发。

 

今天下午,就在第二科目开考后不久,费承宇的座驾在一个车祸高发的公路拐弯处与一辆货车迎头相撞,费承宇的司机和货车司机当场死亡,剩下奄奄一息的费承宇被迅速送到医院抢救。手术持续了整整六个小时,但结果并不理想。

 

医生说费承宇由于脑部遭受重创,目前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醒过来的机会微乎其微。

 

费渡身边有人出言相劝,安慰他“没事的,你爸爸一定吉人天相”;有人开始在背后议论纷纷,说起公司权力交接的事情;有人示意议论的人噤声,说什么“先不要在孩子面前说这些”;被打断的人脸上写着不满,低声嘟囔“董事长人是躺这了,公司运转可是一秒不能停啊”……

 

世界突然安静了。费渡自动把噪音都隔绝开去。

 

逢此剧变,他却始终冷眼旁观,彷佛此刻躺在ICU里的不是和他血浓于水的亲生父亲,只是一个陌生人。

 

最后他朝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大人甩了甩手:“没什么的话我先回去了,明天还要考试。”

 

于是司机将费渡送回了公寓。

 

进了屋,费渡几乎是直接跪在了地板上,连他都对自己的身体反应有些惊讶。公寓里没有开灯,偌大的房子漆黑一片,寂静得有些瘆人。他的脑袋里有个声音反复告诉自己:“费承宇再也醒不过来了。”他曾经无数次幻想摆脱费承宇的方法,没想到费承宇没能等到他将幻想付诸行动的一天。

 

他抬起手摸了摸脸,发现居然有些湿。他流泪了。说不清是高兴的泪,还是伤心的泪。一时间的百感交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就在此时他感觉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骆闻舟传来的信息:“今晚早点休息,明天继续加油。”

 

费渡缓缓吁出一口气,勉强控制有些发抖的手指敲出“知道了,你也是,明天加油"。

 

一定是手机屏幕的冷光太过刺眼,才让他在这条信息发送出去后不得不闭上眼睛,彻底关了机。

 

当晚,费渡没有听从班长的暖心提示,而是随便冲了碗泡面抚慰自己的辘辘饥肠后,开了电脑给费氏的高层逐个发邮件。

 

他需要争取支持。

 

费承宇的情况几乎已成定局,而费渡,必须及时站出来揽起公司大权。这事一刻都不能拖,稍有犹豫或一着不慎,他便可能错失时机。毕竟他只是个高三毕业生,除了和费承宇的那一点血缘关系,他在费氏没有任何根基。

 

他像是甫从高考考场出来,便旋即被扔进了战场。这片战场没有鲜血淋漓,却有群狼环伺。他匆忙披上厚重的铠甲,握起无坚不摧的宝剑,开始了一个人的顽抗。

 

费渡一直忙到了清晨方倒在沙发上小憩,闹钟响起,他背起书包赶赴第二天的高考。

 

到达考场时,费渡在人群中看见了骆闻舟的身影。骆闻舟并没有看见自己,只是背着书包往他的考场方向走去。昨日明明阳光普照,今天却是阴雨绵绵。费渡就这么安静地望着骆闻舟的背影越走越远,直到消失不见。

 

他的阳光消失了。他的高中生涯结束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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