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小甜饼 还童（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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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糖有刀有拉灯的一章，快完结了
春日晴空下，一对彩色气球与小男孩雀跃的心一同随风摇曳。气球下端各有一根细红绳，红绳的另一头被虚虚地绑在一根肉乎乎的小手指上，如同从手指延伸绽放出斑斓的梦。费小渡边跟着大人往前走，边不住地侧仰起头去望在自己头顶晃荡的气球。骆闻舟得把他牵得紧紧的，才能避免这个走路不看路小不点撞到攘来熙往的游客。
气球是刚进游乐场时买的。骆闻舟和费小渡、骆诚和穆小青一家四口甫走进游乐场，就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朝气蓬勃的工作人员迎面朝大门方向走来。她手里握着一大束彩色气球，像举着一棵红枝彩叶、亭亭如盖的树。
骆闻舟注意到费小渡的目光立即被这簇色彩缤纷吸引了去，他故意放慢了脚步，想看看费小渡会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想要气球。然而工作人员步履轻快地与他们擦肩而过，费小渡依依不舍地三步一回头，却愣是没有开口。
于是骆闻舟立住，半蹲在费小渡面前：“你是不是想要气球？”费小渡一听便心虚地垂下目光，彷佛一个不小心打坏了家里东西怕被大人责骂的小孩。“费小渡，抬头看着我。”骆闻舟的大手掌几乎包覆了费小渡有些发凉的小手，好像一汪温吞软和的水柔柔地裹住满心慌张。“想要气球就跟我说，我会给你买的。”骆闻舟注视着费小渡尚未显现分明棱角的小圆脸。
费小渡咬着下唇抬头，看着骆闻舟犹犹豫豫地回答：“嗯……我想要。”手挽手走在前面的骆诚和穆小青回头见二人没跟上，便走过来查看情况。骆闻舟把小男孩的手交给了穆小青，自己大步流星追上了那工作人员，转眼带回来了两个气球，微笑着将红绳系在费小渡的手指上。费小渡的笑逐颜开莽然撞入眼中，骆闻舟的心瞬间便塌软下去。
六岁，不该是懂得掩饰喜好的年龄。同龄的孩子都是想要什么就喊着闹着让大人买，而费小渡却过早学会了隐忍。哪怕这孩子仍未修炼成精，还做不到长大后的那样大小事皆不形于色，但他依然学着忍耐情绪，笨拙得让人心疼。
“我梦见只要我每说出一句‘我想要’，费承宇就会当着我的面，把我想要的东西毁掉。”费渡带着戏谑的呓语在骆闻舟耳畔回荡。那是数年前的某个周末清晨。当日黑云压城，窗外天色黯淡如墨，隆隆闷雷此起彼伏轰了半天，却迟迟未闻雨落。骆闻舟被雷声吵醒，不情不愿地睁眼，赫然看见枕边费渡的眼角竟然有些泪痕，似刚从悲伤的梦里醒来。他立即伸长手臂将人揽入怀中，可未及开口问出一言半语，就被急张拘诸的吻封了嘴。费渡像是铁了心不许他提问，进犯狂烈得肆无忌惮。昏暗暧昧的空间里，水乳交融的气息和潮湿缱绻的纠缠共同烘热一汪欲望，终于滂沱的大雨随满溢的情热同时倾泻，冲动轻而易举漫过理智，二人紧贴相拥于浪中浮沉。后来，窗外雨歇，雷声隐没，骆闻舟低头亲了亲枕在自己手臂上那毛茸茸的脑袋。费渡把脸埋进他的胸膛，自碎发间露出的一小截耳朵皮肤还泛着未及褪下的潮红，只听见费渡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主动交代：“刚刚我做了个梦。”
“哥哥，我可以玩这个吗？”清脆的童声让骆闻舟从回忆中乍醒，费小渡摇了摇他的手臂，指向前方一个彩色的摩天轮。骆闻舟浅笑：“可以啊，我们跟叔叔阿姨一起玩。”于是他去买了四个人的票，带着费小渡，和爸妈一起钻进了摩天轮的彩虹漆车厢。
骆闻舟和费小渡坐在摩天轮车厢一侧，父母坐在对面。穆小青陪费小渡靠在视线良好的玻璃窗前，一路逗着费小渡说话，风趣幽默的笑话听得费小渡咯咯地笑出了声。这位女士在对付小孩子上果然经验老道。骆闻舟露出颇为欣慰的笑，视线一转恰恰迎上了骆诚的目光。骆诚清了清嗓子，斜睨正忙着边看风景边和穆小青说话的费小渡，低声问道：“你之后怎么打算？”
骆闻舟嘴角牵出淡淡苦笑，“走一步算一步吧。就算他变成了小孩，就算再也变不回来，他也还是我的费渡，我会照顾好他的。”骆闻舟抬头看着两鬓银丝骆诚，有些愧歉地说道：“爸，将来可能还有不少要麻烦您和妈的地方……”
骆诚点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奶糖放在掌心里。骆闻舟有些疑惑，骆诚自顾自地拈起一颗剥开包装纸，将糖含进嘴里，再将另一颗递给了穆小青：“出门前拿的，想着小孩总喜欢吃糖。费小渡，给你糖，好不好？”
闻言回头的费小渡双眼放着光，动作却是克制的。他端正姿势行至骆诚面前，先朝骆诚认真鞠了一躬说“谢谢叔叔“，再小心翼翼地从长辈的掌心里拣了一颗。糖凑到跟前，他又像想起了什么，礼貌而诚恳地问道：“叔叔，我能不能，多拿一颗糖？我想给哥哥。”
骆诚慈祥微笑，身子前倾摸摸费小渡的头：“可以，这些糖本来就是给我的儿子们准备的。”费小渡不解骆诚说的“儿子们”是什么意思，他仅是欢欣地多取了一颗糖，再将糖郑重地给了骆闻舟。
之前骆闻舟未曾想过，已到了而立之年的他居然还会跟爸妈来游乐场，而且这回还是一家四口来的。恰逢今日天公作美，他们专挑了些老少咸宜的游乐设施一起玩，就这么悠闲游玩了大半天，倒是暂且放下了烦忧。穆小青女士有个特质，无论到了什么年龄，她都总在家人面前扮演一个活泼泼的、随时随地能够活跃气氛的角色。原来还有些拘谨的费小渡在这位亲切的姑娘陪伴下，也愈发自在开朗。
回程骆闻舟先将爸妈送回家，再带费小渡回自己家。玩了一整天的费小渡坐在副驾驶上眼皮打架了一会，终于抱着一张照片睡了过去。那张照片是游乐场的摄影师拍的。费小渡一开始发现镜头还颇为抗拒地躲在了骆闻舟背后，后来经穆小青女士的温柔开解，才愿意拉着骆闻舟的手站定拍照。拍照时已近黄昏，明净天空上的云卷了橘色的边，在大地铺下一帘柔和的金黄。骆闻舟牵着费小渡，穆小青挽着骆诚，四个人皆笑得心甜意洽，背景是旋转木马华丽的中世纪大帐篷，为将来的回忆织下一片缤纷亮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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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骆闻舟在轰隆雷声中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有些不满这久违的好睡眠被噪音打断。他揉了揉惺忪睡眼，倏然听见了房门被推开的咿呀声。
自从费渡变成了小孩，他俩便分了房睡。许是小的空间让费小渡更有安全感，在第一天费小渡就主动选了面积较小的客卧。这几晚骆闻舟的主卧房门都仅是半掩着，没有完全关上，以便半夜费小渡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喊他。
此时他的房门被缓缓地推开，骆闻舟不动声色地在黑暗中假装熟睡，然后他看见费小渡抱着个枕头蹑手蹑脚地进来，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他的床。费小渡的动作很轻，显然是怕惊动他。一声炸雷明显让费小渡吓了一跳，小男孩连忙捂住嘴巴把惊呼堵在半途。
骆闻舟半眯着眼睛，只见费小渡的小手撑在柔软的床褥上，缓缓凑近自己。他认真观察了一会，在确认哥哥没被他的动静吵醒后，才安心地把枕头放在床的另一侧，蜷着身子躺下睡觉。
雷雨声依旧不绝于耳，骆闻舟保持静止等了半晌，见费小渡应该睡着了，才慢慢坐起身来，捞过床边一张薄被子，轻缓地盖在了他身上。
费小渡，难道害怕打雷？疑惑从心底升起，在骆闻舟的印象中，费渡是不怕打雷的。当然再也不排除费渡小时候也害怕，只是后来长大了就不再怕了。可是，费渡真的不怕吗？骆闻舟开始回忆和费渡在一起的每一个雷雨夜，影影绰绰的回忆片段交织重叠，有什么东西一直被他忽略了。
是放纵的情热。每每在雷雨交加的夜晚，费渡总是格外渴求他。
窗外雷雨声渐渐止息，思绪纷繁的骆闻舟小心地抚了抚费小渡的头发，在心里和他道了无声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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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六岁的小费渡自睡梦中惊醒，赫然听见有什么异样的声音夹杂于这雷雨声中。他小心地下了床，光脚踩在房间的木地板上。地板的寒意自脚板传来，小费渡自我壮胆般用一只手压住心口，以极轻微的动作拧了房间的门把手，把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一道闪电猛然砸下，房间瞬间亮如惨白的射灯投落。接着费渡听见了六岁的人生经历里最可怖声音——夹杂在雷雨声中的，是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寒意漫遍四肢百骸，小费渡在心惊肉跳中匆忙把门重新关上。『砰！』几不可闻的关门上在恐惧中陡然放大了数倍。
他做贼心虚地爬上了床，用被子裹住全身。因为害怕有人听见他刚刚弄出的声音，他在惊心动魄中凝神听着房门外的动静，好几次产生了脚步声迫近的幻听。
不知过了多久，别墅终于在浓如墨的夜里重归静谧。而费渡从此害怕雷雨夜。
*第五章
